最念乡声打糍粑 | 人间有味第二十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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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里久了的人常常感喟年味寡淡,这与许多琐屑繁复的传统和仪式消逝是分不开的。丰富的物质和多样的选择,让人们渐渐不再亲手制作食物,仅余童年时代像打糍粑这样的农村生活图景记忆,可慰藉漂泊在外的心。——盒鲜姑
”
长沙的冬天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漫长难捱的。没有暖气,也没有白茫茫的雪景,只有或阴冷或湿冷的天气。每到这时,住在乡下的外婆都会托人寄点吃食给我,硬邦邦且沉甸甸的一袋。
拆开看到那一刻,生出潮润的欣喜和感动。糍粑,是儿时记忆中不可替代的味道 。
▲ 裹上蛋液和面包糠,放油锅里炸好的糍粑
听朋友的建议用油炸来吃。把切成条状的糍粑裹层蛋液和面包糠,放在烧热的油锅里,炸至金黄的外表后捞出,放在吸油纸上沥油,瞬即一股熟稔的香气扑鼻。
糍粑需趁热吃,外脆里糯。吃的时候童年时代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每到年末打糍粑时,屋外寒风肆虐,灶房下摆着火炉、厚重的青石板,还有麻石做的糍钵和木头做的糍捶。
打糍粑,对于农家来说,是一件喜悦的大事,也是自制年货的重头戏。每到打糍粑这一天,我总是格外兴奋,看着大人们洗净一年才用一次的用具,把打好的糯米细细淘洗。大家都早早起床,架起大大的木桶蒸糯米饭。红旺旺的灶膛,白茫茫的热气中,忙进忙出的大人穿梭其间。孩子也是闲不着的,蒸糯米饭时,就把砍来的棕叶洗净放到翻滚的开水里烫好,留着粘糍粒。等热气腾腾的糯米饭蒸好,大人们先吃上几团热乎乎的糯米饭,各自忙活开来了。
▲ 打糍粑是体力活,也考验技巧和默契
打糍粑是体力活,考验气力,自然由家中有力的男丁来主导。先用木捶在糍钵里把糯火饭碾成团,再挥起木捶用力打。两人一组,你挥一锤,我接一锤,此起彼伏。这个活儿也十分考验两个搭档之间的默契。
不少地方打糍粑,是几个人一同上的,场面好不热闹,侧面可见打糍粑何等费力。
亮堂堂的炉灶,晶莹的冒着热气的糯米,高高举起又一次次落下的木锤,粘稠绵长的糍粑在石臼中渐渐成型,和着村人们凑在一起的笑语喧声。打糍粑也是农村生活中最为生动有趣的图景之一。
▲ 打好的糍粑,象征着团圆
这便是现代城市人所失去的年味了罢。如今在超市里买到成品糍粑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却再也不知道这些有上千年历史的食物,原本是如何通过人们的双手花时间和力气、手艺制作而来的。
我也曾试着学大人打过糍粑,这才明白,打糍粑多么需要力气和技巧。用力不够或用力不均匀,打的糍粑团中就可能夹杂着米粒,粗糙不平,影响糍粑成品的美观,也影响口感。
等糍粑打好后,家中的女眷们开始拧糍粑。两人用木捶交叉着把糍粑从糍钵里挽起来,然后放到准备好的青石板上。青石板上抹好了黄蜡油,用一条棕叶拧成的绳子将糍粑从木捶上用力拉下来。
▲ 糍粑在水里煮过,裹上黄豆粉,浇上红糖汁,颇受喜爱
拧糍粑,要趁热,双手从一大团糍粑中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合力挤出一个小圆团来。这个过程既要忍受糍粑的热,也要用一定的力度。乡下骂不听话的小孩时就会说“再不听话,等下把你的头像拧热糍粑一样拧几下”,这是最狠的训人的话了。
拧好后的糍粑,整整齐齐的被排到青石板上,再将另一块青石板放下来压住,过个一两分钟。一旁围观的小孩为领到的新活计兴奋不已——纷纷跳上去踩青石板。等到再揭开来,目之所及,一个个白、胖、圆的糍粑安然躺在青石板上,这就大功告成了。
冷却之后的糍粑码成一叠叠的,堆在竹匾中,放在屋子一角,这就是迎接新年最好的摆设了。
▲ 在油锅里煎过,撒上葱花,也十分美味
刚打好的糍粑可以直接吃,热乎、绵软、喷香。有些地方会裹上白糖或者熟豆粉吃,我们老家会包上红红的自制酸萝卜丝吃,是难得的美味,也可替换成其它腌榨菜,软糯中有脆香的辣味。多余的糯米可以酿甜酒,把切成四方形的糍粑加上红糖和甜酒一起煮,是正月里待客常见的早点和夜宵。
吃糍粑花样很多。蒸、煮、烤、炸、煎,每样做法都各具特色,我最喜欢的是烤糍粑。
在灶膛里把烧过的红通通的炭火铲出放在烤火用的锅里,架上专门用来烤糍粑的铁架子,把两三个糍粑放上去,等在一边不停地翻动,直到两面焦黄,里面空心,糍粑鼓起大大的肚子时,我们大叫“糍粑胀猪了”,就可以移走吃了。
▲ 在油锅里煎到薄博亮亮
如果火候掌握得不好,糍粑烤得不透,是不好吃的。烤好的糍粑要迅速在表面均匀抹上豆腐乳,或是夹上肉炒油豆腐,再包成半月形。小孩们边吃边喊着“烫”,油汁不停渗出,又不得不快快吃掉。吃到肚里,只觉得烫、香、辣、饱,直呼过瘾。
浸在水里的糍粑,是不能放太久的,时间长了,水上就会浮起一层油沫,慢慢糍粑就会泛出一股酸味。所以糍粑是要尽快吃完的,天气一热容易变质。生活和年岁赐予了外婆不一般的经验智慧,她总是有法子——将糍粑浸在茶油缸而不是水缸里,只要不翻动它们,到了夏天再捞出来,煎一煎仍然美味。到了大家都没有糍粑吃的季节,外婆还能变魔术一样用红糖煎糍粑犒赏我们。煎到薄薄亮亮的,红糖的香甜和糍粑的软糯融合在一起,回味无穷。
▲ 隔水蒸熟,撒上芝麻和坚果,也是种吃法
如今,打糍粑的场景很难再看到了。一些传统在逐渐消逝,那些会打糍粑的人也已老去,而那些围在灶屋欢快无忧的孩子如今也有了自己要操持的生活。
留在记忆一隅的属于过年才有的热闹欢腾,待我远在异乡吃到糍粑的时候,又重现在眼前,生动如昨。
「 作 者 简 介 」
沈筼筜,湖南衡阳人,现居长沙,文学硕士在读,豆瓣阅读作者。
「 鲜 姑 有 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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